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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3 第五部:家 -- 第13章  魅力和伟力

                五 家



  林彪说:“今天我们在东北还没有根据地,还没有家……如果我们没有家,没

有房子,就好比流浪老,漂来漂去的二流子,遇到狂风暴雨就会无家可归,无房子

可住,就会被狂风吹掉,被暴雨淋死,遇到严寒冬天就会冻死饿死……死无葬身之

地。”⑴。



  光靠灵感是得不到这样的句子的。



  “在阿拉曼⑵之前,我们没有取得过一次胜利;在阿拉曼之后,我们又没有遭

受过一次失败。”



  把“阿拉曼”三个字换成“七七决议”,丘吉尔的这句话,就变成黑土地共产

党人的了。



  因为共产党人有了家。



             第13章  魅力和伟力



  陈云起草的《东北局关于目前形势与任务的决议》,即著名的“七七决议”,

指出:



    “无论目前或今后一个时期内,创造根据地是我们工作的第一位。”



    跑出城市,丢掉汽车,脱下皮鞋,换上农民衣服,不分文武,不分男女,

  不分资格,一切可能下乡的干部统统到农村去,确定以能否深入农民群众为考

  察共产党员品格的尺度,一切深入农村者给以奖励,不愿到农村去的给以批评

  。造成共产党员面对农村,深入农村的热潮。“⑶



  一个“跑”字,表达了共产党人怎样的急切、决心、姿态和激情啊!







               给农民土地



  季中权老人说:秀水河战斗前,林彪让他带上几个战士,在秀水河子北面一个

几十户人家的小村,搞了一次试验性士改。



  当时有一种“东北特殊论”。是不是有人曾明确提出过这种论点记不大准了,

怛这种精神上级是讲过的,大家感觉也比较强烈。觉得日本统治了14年,搞了那麽

多“开拓农场”,东北农村和关里不一样,好像已经资本主义化了似的。城里人见

你点头哈腰的,乡下人对你又那麽冷漠,和关里反差大大,观感不好。我参加革命

前往上海读书时演过一个活报剧,剧情是一个中国理发师在理发时,把一个日本军

官杀了。我到沈阳后第一次上街理发,心里就胆突突的,怕那个理发师傅给我一刀





  在那个小村呆了不到10天。不到10天能干甚麽呀,只把地主的粮食分了。可就

这麽一下于,群众就发动起来了,秀水河子战斗时,这个小村子出了20多副担架。



  向林彪汇报,林彪很高兴:能发动群众,这仗就能打,东北就是我们的。



  老人很自豪:东北的第一个土改试点,是我搞的。



  但是,当时“屁股坐在大城市附近”,这个问题没有被提到议事日程上。而且

,国民党脚跟脚就在屁股后面追,共产党人到那儿炕沿没坐热乎就得跑,也来不及

表演他们的超级艺术。



  现在,天高海阔,黑土地上的共产党人,可以尽情地表现和施展他们无与伦比

的魅力了。



  在永恒的日月和默默无声的寒星下,4亿中国人,3亿多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

民,他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他们像母亲抚育婴儿一样伺弄土地,他们的梦也离

不开土地。他们繁衍生活在土地上,他们的全部生命都和土地息息相关。(那时没

有“城市户口”,农民也不羡慕这个)他们热爱土地,渴望得到土地——可他们没

有土地。



  没有土地的农民,只能是土地的奴隶。



  他们没有权力,没有尊严,甚至没有妻子儿女,主人可以随意霸占她们,再把

他们拉去看家护院。血性汉子流尽了鲜血,缺少血性的汉子和看得大多的血性汉子

,就忍气吞声和学会了忍气吞声。因为没有土地的农民,本来就一无所有,、自己

都没有。主人就是政府,主人的意志就是法律。国家朽到了极处,人民苦到了极处

。在那极处的极处,是占人口80%还多的农民。



  他们食不果腹,他们衣不遮体,却修造了那麽多富丽堂皇的庙宇,供奉了那麽

多仪态万方的神仙。他们向他(她)们叩头,他们向他(她)们乞求,乞求风调雨

顺,乞求天下太平,乞求恩赐一个“青天大老爷”。他们不会唱《国际歌》,他们

把命、交给了本是罪恶的帮凶的神们。不管他们发没发现这一切是多麽荒唐可笑,

当他们终于到了活不下去的时候,就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征涛怒澜般地扫荡大

地。



  中国历史上大概可以编制一个师团的那些“万岁”们,卧薪尝胆,发愤立志,

是为了江山,为了权势,为了三官六院。那些揭竿而起,流血拚命的农民,只是为

了土地。然而,半个世纪前,当西方人高举着“自由”、“平等”、“博爱”的大

旗,终于用这种方式结束了这种生活方式,把封建社会椎向了资本主义社会,古老

的中国却仍然重复着古老的历史。一顶顶皇冠落地,一件件龙袍加身,渴望得到土

地的人永远一无所有,没想得到土地的人不但得到了土地,还把渴望得到土地的人

踩到了脚下。



  中国只有农民战争,没有农民革命。



  农民生产粮食,供养军队、党和国家的官僚。农民提供人力,成为维系国家机

器主要组成部份的军队。



  “得人心者得天下”。在中国,特别是战争时期,得人心,首先是要得农民心

。庞大的农民群众心之向背,将左右一切,并能最终左右政治家们的政治。



  比之西方发达国家,中国的生产方式实在原始,落后不堪。这是劣势,也是优

势。发达国家,工业中心炸掉,海空封锁,立刻陷入瘫痪,中国不存在这个问题。

茅屋几天就能搭起来,弯弯犁一会儿就能削一个。中国的优势和力量在庞的农民群

众中,在土地中。只要有阳光和雨水,土地就会生长粮食,国家就会有军队。而阳

光和雨水谁也不能垄断。



  古今中外,很难找到一个政治集团像中国共产党那样,熟谙它的国情,了解它

的人民。也没有一个政党能像它那样,把自己和农民的关系理解得那样深透,处理

得那样和谐。共产党人最清楚农民那破贫穷折磨得麻木,冷漠的表象下,掩藏着甚

麽样的火焰,并善于把这火焰引发为摧毁对手的火山。



  蒋介石当然懂得其道理,所以,他才迫不及待地发动内战。所以,他在关内停

战,往关东大打,不让共产党人有喘息的功夫。因为只要共产党人往农民中站住脚

,就像鱼儿游进大海一样,黑土地就不是他的了。



  1946年:2月30日,蒋介石在特天字第70号密令*中说:



    剿匪平乱,必须军事与政治相配合,收复区内之地方行政工作,尤关重要

  。我军占领各匪区之后,必须督导我各级官员,协助各级地方政府,注意民众

  组织,整理保甲,加强人民之自卫力量,以安定地方秩序,恢复各种生产,对

  于处理土地纠纷,尤须注意,实行绥蜻区减租法规,务须使耕者有其田,此为

  我军与共匪斗争之基本问题。务希我将领切实励行,勿误。



  蒋介石不光说说,还真把一些能够减轻农民痛苦的法令,写在了纸上。比如,

1930年南京政府就通过一项法令,规定地租不得超过粮食收获量的37。5%,这无疑

是在此以前中国历史上最进步的法令之一。可国民党政府依靠甚麽人来推行它呢?

是多少个世纪以来就占有和统治土地的人,这些残忍而又高雅的生活在中国式天堂

里的人,凭借世袭的特权,完全占据了权力、道德和法律的优势。执行这些法规法

令,就意味着失去他们的优势和天堂。这是比挖祖坟更令他们难以容忍的。而这些

人,正是国民党政府统治农村,统治中国的社会基础。触犯了这些人,国民党的根

基也就动摇了。



  一种先天性绝症。



  中国历代统治阶级的字典里,都找不到“民主”两个字。但它们谁也没说自己

“专制”、“独裁”,是人民的敌人。别说“正牌”的国民党,连一拨又一拨唿哨

来去的“胡子”,不也打着“杀富济贫”、“保卫乡土”的旗号吗?大老远跑来杀

人放人的东洋鬼于,不也说是“建设王道乐土”吗?人们已经听得大多了,人们不

要听了,而要看做。人们看到的最直接,也最现实的,是谁来了后他们碗里的饭多

了,少了,乾了,稀了,是家徒四壁的墙上,能不能比去年多一张《年年有余》。



  所到之处,曾像蝗虫一样吃光烧尽,现在,共产党人要把中国革命之父孙中山

倾心向往的“耕者有其田”的理想,写在中国农尺世世代代梦寐以求的士地上。



  东北局和各级党政机关大精简,各抽出三分二干部,共1万2千人,下乡搞土改





  经过清算、分地斗争,1947年初,各地有400万农民获得了约3160亩土地,分得

牲口44万多匹,粮食1470万担,到1948年上半年,土地改革基本结束,一堆堆燃烧

地契的烈焰,映照着一张张仇恨的脸和一双双仇恨烧得通红的眼睛。千百年来被脑

满肠肥的人欺压惯了的人们,那目光中有激动和兴奋,也有疑虑和恐惧:真的就这

样了吗?



  直到把写有“张老三”、“李老四”的界桩,“丁丁当当”地钉往了黑土地上

,一些人还不能相信这是真的,房无一间,地无一珑,、力气都不是自己的,就这

麽几天,就这麽几把火,就这麽根木桩,这地就归了我了?有人一夜去地里转几遍

,看看那界桩是不是还在,会不会变了字号。有人搂着那写着自己姓名的界桩,就

像搂着情人一样,枕着黑土地睡着了。



  农民有了土地,共产党人有了家。



  土改中出现过火行为。



  一是侵犯中农利益,二是杀了些不该杀的人。



  老人说,有的斩草除根,把一家老少全杀了。吃奶的孩子,扯腿一劈两半。



  造成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行为的原因,是多种多样的,比如某些政策的不明确

性(特别是在开始阶段)。比如具体工作人员的政策水平,比如宁左勿右,越左越

革命。而建国后“阶级斗争”中的乱抓乱打乱杀,是不是也能从当年这种行为中找

到某些影子?而到了需要共产党员带头致富的那个时候(人而失去致富的本性,是

否也为中外一绝),有些人则明确问道:真能让富起来吗?真富起夹了,会不会再

来那麽一家伙?



  黑土地一些老人当时看得真切的,是最早起来革命的农会干部中,有些人并不

是纯正的农民,而是流氓无产者。这种人敢想敢干,甚麽都敢想敢干。在这些人心

目中,“共产共妻”是天底下最好的口号和理想,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地主老财的

钱财和小老婆共为己有,这等美事还能不甩开膀子大干特干吗?



  最根本的,这是千百年来那种原始、残忍的血腥统治所致。被压迫者一旦有了

还手的机会,就会以同样的暴力对待暴力,西方世界在反抗这种制度时,愤怒的农

民也同样是不在乎鲜血的。



  革命本夹就不是慈悲的,有时也缺乏辨别力。



  1948年5月10日,“中共东北军区后勤党委会出版”的《目前后勤运输状况任务

组织和运输力的统一与使用》*中,说:



    “两年来我们的生产力比伪满时不是扩大,而是缩小了,比九一八以前恐

  怕也是如此,九一八以前的情况虽不大清楚,但过去东北粮食出口是很大的,

  每年大豆出口上几百万吨,高粱小米不但够东北吃,而且还运到关里去,徐州

  及连云港以南很多粮食都是东北运去的。”



    “去年我们的收成不好,先旱后涝,今年我们党注意努力领导与组织生产

  ,如果加上天好,可能保持前年的收入。不然的话,减产是可以肯定的,原因

  是由于东北过去地主富农占很大数量,土改后大农生产破坏了,土地小块小块

  地分给农民,而农民组织和经营的经验不足,使我们可能减产,这是一;第二

  ,土改中出了一点毛病,打击面宽了些,使过去生产中占很大数量的中农富裕

  中农被打击,因之生产情绪可能受到影响;第三,地主富农占百分之二十,土

  改中注意不够,有些打的狠了一些,生产有困难(种子牲口工具),影响了这

  些人的生产;第四,农村劳动力减少很多,参军参战数字很大……其次是马匹

  数量大大的减少生产力水平退回了‘少帅’那个年代。”



  土改中的过人行为是全国性的。而土改使生产力倒退这种后果,不知是否为黑

土地所独有。



  但是,无论破壤了生产力,还是解放了生产力,共产党人已经唤起农民千百万

,同心干了。



               再给一支枪



  “翻身不忘恩,好汉去当兵!”



  “保田保家保乡去!”



  “胜利反攻,人人有份!”



  在农民分得土地后,这样的口号,几乎写遍黑土地每个村庄每条街道的每堵墙

壁。



  农民有了土地,再给他们一支枪去保卫土地,这实在是大顺理成章的事了。



  在中国,没有任同一个政治集团,敢于像共产党那样武装人民,因为人民武装

起来,就要用枪杆子解决自己的痛苦。



  这个党,那个党,你打找,我打你,反正都是“官家”,咱草民百姓管不了,

也不管。而当东家的房屋、车马和土地都变成了他们的后,面对这一切,他们还能

像过去那样漠然视之,无动于衷吗?



  杀富侪贫,开仓放粮,然后率领愤怒的饥民扑向另一座城池。中国历史上的农

民起义,几乎无一不在重复这样的画面。但是,没有任何阶级和政党能像共产党那

样成功,那样彻底,那样更具历史的主动性和创造力。



    从这疙瘩到那疙瘩舌头紧靠着牙,

    民主联军和老百姓守住东北守住家,

    东北是我们家乡拚命保住它!

    眼泪了长着苗鲜血中开着花,

    打败那敌人保住我们的家!



  唱着这支《从这疙瘩到那疙瘩》,黑土地上的农民,一批批走上前线。



  据《东北三年解放战争军事资料》统计,3年中,黑土地有1445907名农民参加

了共产党军队。



  还不算我们经常在银幕和荧光屏上看到的肩头背着伧,手中拿着锄头,正在铲

地的那种民兵。



  共产党人凭借自己的魅力召唤起人民的热情,并凭借人民的力量所向无敌。